第1章
1983年，江阳军区医院。“孟营长，你立了二等功，又受了伤，顾团长怎么还不来看你啊？”护士一边给孟慧雨换药，一边问。孟慧雨从容回答：“他最近训练忙。”听到这话，一旁陪伴她的两个女兵忍不住开口。“今天是李明月同志的忌日，顾团长肯定去祭拜她了。”“就算顾团长和李明月同志以前好过，但现在咱们营长才是他的媳妇，他也太过分了！”相比于她们的不忿，孟慧雨却极为平静。“你们先回去吧，记得写战后报告。”两个女兵不放心，但挨不住孟慧雨的坚决，只能离开。等所有人走后，孟慧雨脸上才浮现出丝疲惫。
当兵七年，她从来不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彰现在任何人面前。
直到下午，顾炜东才匆匆赶来。
见孟慧雨左手右脚都缠着绷带，他紧绷的眉眼露出心疼和愧意。
“慧雨对不起，我本来祭拜完明月就准备过来的，但彩阳有些咳嗽，我就带她去了趟卫生所。”
“你知道的，明月临终前拜托我要好好照顾彩阳，所以我能帮就帮。”
李彩阳，就是他已故心上人李明月的妹妹。
孟慧雨神情淡然：“我明白。”
嫁给顾炜东那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永远取代不了李明月在他心中的位置。
顾炜东暗自松了口气，倒了杯热水递给孟慧雨：“既然任务已经顺利完成，这段时间就好好修养。”
“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买。”
孟慧雨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馄饨吧。”
顾炜东替她捻了捻被角，声音温和：“好，你先休息，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
孟慧雨摸索着搪瓷杯，心中五味杂陈。
她其实想告诉顾炜东，自己已经申请调去西南边防军区。
只等上级批准，她就会跟他离婚，永戍边疆。
回想自己和顾炜东的相识，孟慧雨思绪动荡。
十六年前，大凉山爆发泥石流。
她所在的村子整个都被淹了，是她父母拼命把她放在树上。
在被冲走的前一刻，她的父亲指着远处一个奋力游来的军绿身影：“慧雨，你跟着他，跟着他你就能活……”
“爸爸！妈妈！”
才八岁的孟慧雨抱着树枝大哭着。
就在她最无助时，顾炜东来了。
他把她抱下来，脱下救生衣给她，沉稳的声音犹如书里的救世天神。
“小姑娘别怕，我带你出去。”
那天，孟慧雨攥着他两杠一星的肩章，记住了他的模样。
后来，她被送进当地福利院。
在孟慧雨十六岁时，追寻着顾炜东的脚步入了伍，从新兵摸爬滚打，成了女兵营长。
无论是战友还是首长，都不知道她把顾炜东放在心里藏了十几年。
即便两人有往来，也没人会把他们联想在一起。
因为顾炜东有对象，而且非常相爱……
“慧雨。”
顾炜东的声音突然响起。
孟慧雨回过神，只见他拎着饭盒走过来。
盖子一打开，是热气腾腾的红油馄饨。
顾炜东用勺子舀了一个，贴心地喂到孟慧雨嘴边，可她没有动作。
他愣住：“怎么不吃？”
孟慧雨眸色渐黯：“我从不吃辣。”
顾炜东僵了瞬，尴尬一笑：“我忘了，你跟明月口味不一样。”
说着，他把馄饨一个个舀出来，又把汤倒掉换成温水。
孟慧雨心头微寒。
他还总觉得她和李明月一样爱吃辣。
但她也没有表露出失落，只低头吃着馄饨。
沉默片刻，顾炜东突然说：“我这个丈夫真是不称职，当初是我提的结婚，但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总不能及时出现。”
孟慧雨抿抿唇：“我们都是军人，互相理解就好。”
四年前李明月因病去世，顾炜东本来死了结婚的心思，但还是架不住家里人寻死觅活的催婚。
所以在三年前，他主动向她提出结婚。
喜欢十几年的人要娶自己，孟慧雨欣然同意。
以身相许，也算报了当年顾炜东的救命之恩。
只是她没想到，迎接自己的不是两人的夫妻生活，而是他对李明月日复一日的追悼……
顾炜东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彩阳现在应该打完针了，我先去接她回家，等会儿就过来。”
孟慧雨嗯了一声。
见她反应淡淡，顾炜东眼里闪过丝莫名。
孟慧雨是个大度的人，但以前自己一说去照顾李彩阳，她嘴上虽然不说，脸上还是会露出落寞。
可现在，什么也没有。
但顾炜东只当孟慧雨太累，又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她的批准文件就被军区的人送。
对方把一份文件袋递给孟慧雨。
“孟营长，上级已经批准你调去西南边防军区的申请，等你养好伤，两地军区下达调任通知，你就可以过去了。”
第2章
孟慧雨拿着文件，释然地松了口气。
“这么大的事儿，顾团长真同意你去吗？”
听到对方这么问，孟慧雨一噎，点点头。
她和顾炜东结婚后的一个月，她偶然听顾炜东跟别人说话。
他说：“明月在的时候，我的命是国家的，心是她的，她不在了，我的心也给了国家，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孟慧雨眼中蒙上层阴霾。
她爱着顾炜东，却受不了这压抑无妄的婚姻。
既然他把心给了国家，那她也全心全意守卫祖国，各自清静。
之后半个月，顾炜东在军区和医院两头跑。
一边训练，一边照顾孟慧雨。
而孟慧雨记挂着手底下的兵，伤还没好全就强行出了院。
因为自己短时间内不能进行任何体能训练，她只能先训刚下连队的新兵。
“匍匐前行，限时2分钟！”
“你们都是乌龟吗？街上卖冰棍的老太太都比你们快！”
孟慧雨表情肃然，洪亮威严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时，顾炜东带着李彩阳来了。
面对这个口蜜腹剑的女人，孟慧雨没有好脸色：“这是训练场，你带她过来干什么？”
顾炜东刚要回答，李彩阳就抢过话茬：“听说慧雨姐得了个二等功，我就让姐夫带我过来看望你啦！”
看望？
自己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不见她来探望，非要跑到这儿来？
没等孟慧雨说话，李彩阳又眼巴巴说：“慧雨姐，我想去看看她们打靶，可以吗？”
孟慧雨当即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李彩阳转而朝顾炜东撒娇：“姐夫，我想看。”
顾炜东无奈地笑了笑：“让她去吧，只要站远点就没事，正好我有话要和你说。”
话落，李彩阳高兴地朝打靶场跑去。
孟慧雨心里憋着气，对顾炜东的语气也冲了些：“你不是最讨厌在训练时说私人事吗？”
顾炜东脸上闪过抹少有的窘迫，但还是继续说。
“明月生前的愿望就是和我结婚，我想把她的遗照带回去和我们的结婚照挂在一起，也算是了她的心愿。”
这话听得孟慧雨心凉了半截。
在外人看来，顾炜东是个对兵严苛且不苟言笑，但对媳妇温柔备至的男人。
但这些年他的温柔，无一不像刀子扎在她的心。
孟慧雨没有回应，只是一边回忆一边说。
“我们结婚第一年，你把李明月的坟迁到顾家祖坟，对所有亲戚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媳妇。”
“结婚第二年，你把她妹妹李彩阳接到身边照顾，无论她闯什么祸，甚至偷走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她只要哭着说一声‘想姐姐’，你就能无底线的纵容原谅她。”
“这第三年，你又要把李明月的遗照挂在我们结婚照旁边，明年后年呢？你还想做什么？”
可惜，他们已经没有明年后年了。
因为等她伤完全好，她就要离开了。
孟慧雨的语调平静，却掀起顾炜东心中的波澜。
可他更是不解。
这么些年，孟慧雨对自己关于李明月的要求从没有任何意见，更不会反对。
顾炜东面色微僵：“明月已经去世了，你难道要吃一个已故的人的醋吗？”
略带责怪的语气刺的孟慧雨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还想反驳，打靶场就传来李彩阳的尖叫。
顾炜东风似的跑了过去，孟慧雨也连忙跟上。
只见李彩阳坐在地上，表情痛苦地捂着右耳，而身边的女兵脸上有的无措，有的嫌弃。
顾炜东紧张地揽住人：“彩阳，怎么了？”
李彩阳哭着回答：“姐夫，我耳朵好疼……”
孟慧雨皱起眉：“出什么事了？”
二连连长何燕朝她敬礼：“报告营长，我们在射击的时候，这位女同志突然冲过来，被子弹出膛的声震到了。”
她刚说完，李彩阳就哭的更厉害了。
刺耳的哭声吵得孟慧雨心烦，对方又是自己添了乱，登时沉下脸：“是你乱跑才震了耳朵，哭什么？”
顾炜东面色一变：“慧雨，你手底下的兵也没有注意周边情况，不能全把责任全推到彩阳一个人身上。”
“就算今天受伤的不是彩阳，说不准以后也会在别人发生这样的事，到时候你又该怎么说？”
“你作为营长，连自己的兵都带不好，还老百姓怎么相信我们身上的军装？”
他一通教训完，扶起李彩阳：“彩阳，你忍着点，我送你去医院。”
两人离开。
连带着连长，其他人肺都快气炸了，纷纷抱怨起来。
而孟慧雨只是攥着双拳，微白着脸命令：“都愣着干什么？继续训练！”
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看着顾炜东和李彩阳的背影，孟慧雨揉着自己还没痊愈的手臂，目露隐忍。
不用委屈。
等伤好全，她就离开，和顾炜东再无瓜葛。
第3章
傍晚。
下训后，孟慧雨回到家。
刚上楼，就听见客房里传出李彩阳娇滴滴的声音。
“姐夫，你事事都把我放在第一位，慧雨姐会不会生气啊？”
紧接着，是顾炜东带着笑意的回答。
“不会，慧雨是军人，要是真的心眼这么小，那就白当兵了，何况我答应过明月，要好好照顾你的。”
听到这话，孟慧雨苦笑。
她是军人，但也是个女人，是他的妻子。
看来自己的感受对顾炜东来说，是真的一点不重要。
转头一看，孟慧雨又看见桌上李明月的遗照。
分神时，顾炜东从房里走出来。
气氛突然凝固，顾炜东打破了沉默：“彩阳受伤了，这段时间就让她在这里休养吧。”
他注意到孟慧雨的目光落在墙上的遗照上，又补充道：“那张照片……”
孟慧雨却冷冷打断：“你决定就好。”
她脱下身上的作训服，拿起毛巾，径直走向卫生间。
顾炜东站在原地，一片茫然。
她没有反对，为什么他却感到一阵寒意？
卫生间里水声潺潺，顾炜东的心思却不在水声上。他回想起孟慧雨那冷漠的眼神，心中不禁一阵刺痛。
他皱着眉头，试图说服自己，她只是想通了，不再斤斤计较。
当晚，大雨倾盆而下，直到第二天清晨也没有停歇。
孟慧雨在办公室值完班，整理好东西，准备回家。
她和顾炜东都忙于工作，只有回家的时刻才能短暂相聚，因此她格外珍惜这些时光。
但现在，她却宁愿日夜都待在办公室。
推开门，孟慧雨看到李彩阳穿着顾炜东送给她的结婚连衣裙，在屋内轻盈地走来走去，宛如一只花蝴蝶。
孟慧雨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脱下来！”
李彩阳总是这样，每次住在这里，都要翻看她的东西。
以前因为顾炜东的袒护，她不想与她计较，谁知她竟然得寸进尺！
李彩阳没想到孟慧雨这么快就回来了，吓得心跳加速。
但她很快调整了姿态，挑衅地昂起下巴：“我就不脱，这条裙子本该是姐夫送给我姐姐的，要不是她去世得早，别说这条裙子，就连团长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你。”
孟慧雨瞳孔一缩，迅速恢复平静：“既然裙子已经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你没经过我允许，没资格动。”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扯下裙子。
李彩阳尖叫着躲开，泪眼婆娑地跑向门口的高大身影：“姐夫，我只是觉得裙子漂亮，试穿了一下，没想到慧雨姐这么生气，还要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孟慧雨回头，正对上顾炜东不满的目光。
“不过是一条裙子，让她穿吧，下次我再给你买一条新的。”
顾炜东的话让孟慧雨心中一堵。
是啊，不过是一条裙子。
她连这个男人都不想要了，还会在乎一条不属于她的裙子吗？
孟慧雨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随便。”
又是这种冷淡的态度，顾炜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刚想说什么，李彩阳已经拉着他的胳膊，转移了话题：“姐夫，我饿了。”
顾炜东晃了晃手里的饭盒：“我从食堂带了饭菜回来，有你喜欢的辣椒炒肉和酸辣大白菜，还有特意为你准备的辣豆腐。”
李彩阳笑容满面，挑衅的眼神投向孟慧雨：“我就知道姐夫最疼我了！”
顾炜东转过头，询问孟慧雨：“慧雨，你在食堂吃过了吗？要是没吃，就一起吃点。”
孟慧雨摘下帽子，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吃过了。”
她回到房间，看到自己和顾炜东的结婚照旁边，挂着李明月的遗照。
楼下传来李彩阳和顾炜东的欢声笑语。
孟慧雨望着李明月的照片，心中苦涩：“你既然深爱顾炜东，那就保佑我们早日结束，成全他对你的心意。”
第4章
接下来的几天，孟慧雨选择了在办公室过夜，她的生活被新兵训练和值班开会填满。
她和顾炜东本就难得一见，现在更是形同陌路。
直到有一天，孟慧雨回家取换洗衣物，恰好碰到了刚结束训练的顾炜东。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心里有气就直接说，何必这样躲着我，连句话都不愿和我讲？”
顾炜东的脸色阴沉，语气中带着不满。
孟慧雨却平静异常：“我没有躲你。”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地整理着衣物。
顾炜东忍不住上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面对自己。
“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坦白说的？”
孟慧雨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说出心中的决定。
她本想告诉他，自己要去边防驻守，想要离婚。
但她知道，顾炜东不会在乎，而且自己的伤势还未痊愈，现在说出来也无济于事。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顾炜东的手。
“顾炜东，我知道你对明月念念不忘，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职责。今年女新兵多，作为营长，我有太多事情要处理。”
“夫妻之间，并不意味着我要向你汇报一切。”
顾炜东感到心头一震，他习惯了孟慧雨的温柔顺从，她的突然转变让他不知所措。
“慧雨，我只是……”
不等他说完，孟慧雨已经拿起衣物，决绝地离开了房间。
顾炜东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空荡荡的衣柜上，久久无法回神。
第二天，连日的阴雨终于停歇。
军区趁此机会举办了军民联谊会，旨在帮助那些大龄单身官兵解决婚姻问题。
孟慧雨和顾炜东作为组织者，自然也参加了这次活动。
看着训练场上英姿飒爽的女兵们在此刻展现出羞涩的一面，孟慧雨不禁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那天她被分配到江阳军区，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顾炜东。远远一望那瞬间，她或许也和此时的她们一样，眼神柔软。
想到这儿，孟慧雨看向身旁的男人，目光渐渐黯了下去。
察觉到她异样的注视，顾炜东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孟慧雨抿抿唇：“没什么。”
两人无言。
顾炜东本就复杂的心更加烦乱了。以前两人因为各自训练，也分居过，但都没有比这次更让他堵得慌。
“这次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他在心里想着。
这时，几个卫生队的女兵跑了过来：“孟营长，台上有人唱他们当地的民歌，听说你是彝族，你也上去给我们唱一个好不好？”
突然被要求表演的孟慧雨一下没反应过来：“我不会唱歌……”
没想到身边的战士们都先鼓起掌来：“孟营长，来一个！孟营长，来一个！”
面对挡不住的热情，孟慧雨有些手足无措。
可下一秒，顾炜东深沉的声音响起：“唱一首吧，我也想听。”
望着男人那带着点期待的眼神，她犹豫了会儿才说：“好。”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孟慧雨上了台。
沉寂几秒，悠扬的彝歌响起。
“阿哥哎，你踏着歌儿去远行，阿哥哎，你要到远方去当兵，如果你是下山下得急，请你把那脚步停一停。”
“如果你是走路走得勤，请你到那树下静一静……”
唱着唱着，孟慧雨脑海中闪过小时候她和父母在一起的画面。
“阿爹一边唱歌一边放羊，阿妈在摘果子，他们都怜爱地看着满山头蹦跑的自己。”她在心里想着。
“山上的歌声传进村子里，正在劳作的村民都一起跟着唱。”她继续回忆。
可那场泥石流，埋葬了她所有亲人。
“再也不会有人和我一起唱着这首歌了……”孟慧雨眼眶渐红。
视线偏移，她看到了人群里的顾炜东，此刻他也在注视着自己。
“曾经我以为，和他结了婚，自己再也不孤单了。”她在心里想着。
“我重新有了一个家。”她继续回忆。
可是期待还是落了空。
“兜兜转转，我还是一个人。”孟慧雨强压下声音里的哽咽，勉强唱完了这首歌。
一孟完毕，她在一阵剧烈的掌声中，退回了人群里。
而顾炜东一直看着她。
到了跟前，孟慧雨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深情。
她心跳不由一顿：“我唱的很难听吗？”
顾炜东凝着她，轻声回答：“你的歌声，让我想起了明月。”
第5章
短短一句话，像是给孟慧雨嘴里塞了黄连，苦涩难当。她紧抿着唇，掩盖着情绪。
“顾炜东，你真的不后悔？”孟慧雨轻声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顾炜东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而是自顾自说：“虽然没能和她走到最后……但是和你结婚我并不后悔，反而很庆幸。”
他轻轻握住孟慧雨的手，眼神里满是温柔：“这世上，恐怕只有你会不介意明月的存在，在我想她的时候，理解我，包容我。”
听到这话，孟慧雨僵硬一笑：“……应该的。”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又是一阵无言。
顾炜东见孟慧雨逐渐冷淡的表情，心微微一拧：“慧雨……”他刚想开口，却被打断了。
话还没说完，李彩阳兴奋地跑了过来，拉着他就要走：“姐夫，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顾炜东无奈地看了孟慧雨一眼：“你在这儿等我。”
孟慧雨没有动作，看也不看那远去的两人，眼神里满是落寞。
联谊会结束后，雨水再次席卷而来。接下来几天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越下越大。
何燕看着这场大雨，不由担心起来：“听说很多地房已经被水淹了，这样下去，老百姓又要受罪了。”
孟慧雨也有些发愁：“当初大凉山爆发泥石流，也是像最近一样，不要命地下大雨。”
这时，警卫员过来了：“孟营长，门口有位男同志找您，说是您的同乡。”
听到这久违的词，孟慧雨的心猛然一顿：“同乡？”
她的同乡不是全都死在那场泥石流中了吗？
虽然疑惑，但孟慧雨还是怀揣着期待和些许忐忑朝大门那边赶了过去。
“会是谁呢？”她轻声自语道，眼神里满是迷茫。
军区门口，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撑着伞站在那儿。
孟慧雨急匆匆的脚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慢了下来。
男人听到动静抬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两人眼里都充斥着陌生。
就在孟慧雨犹豫时，男人用彝语试探地开口：“慧雨？”
孟慧雨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彝语，脑海一片空白。直到看到他左眼下的那颗痣，一些琐碎的记忆才开始涌现，眼眶慢慢地泛起了红。
“你是……阿木？”她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是我，慧雨。”阿木眼里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语气里满是激动，“听说你去当了兵，我找了十几个军区终于找到你了。”
当兵以来，孟慧雨第一次哭了。原来村里不只自己一个人活着。她抬手擦了擦眼泪：“阿木，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木微微一笑：“我一直想找你，这次正好有任务路过这里，就顺便来看看。”
孟慧雨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哽咽：“你是怎么逃过那场泥石流的，还有……其他人呢？”
阿木的眼神暗淡下来：“没有，我运气好，那时候被调到了外地工作，等我回去时家里已经变成这样了。”他叹了口气，“当时只想着赚钱，带家人过上好生活，谁知道……会连他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说到这儿，他又慢慢燃起希望：“好在你还在，我也找到你了。”
孟慧雨还没反应过来，阿木拿出一封信和一只手镯：“慧雨，自从我知道你还活着，我每一天都在找你，想找到你以后，把这封情书和这象征婚姻的手镯亲手交给你。”
孟慧雨愣住了，声音有些发抖：“阿木，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木认真地看着她：“你放心，我会替叔叔阿姨好好照顾你。”
孟慧雨心中一惊，她这才想起，以前他们俩家就为他们定了娃娃亲。后来遭遇了这场灾难，才不了了之。她没想到，阿木居然还记着那件事。
就在孟慧雨想解释自己已经结婚了时，一辆军绿吉普从远处驶来，最后停在两人身边。
后座车窗下降，是顾炜东和李彩阳。
顾炜东脸色难看，而李彩阳指着阿木手上的信，惊讶地叫嚷：“姐夫，有人给嫂子送情书呢！”
第6章
自打孟慧雨和顾炜东结婚，这是李彩阳第一次叫孟慧雨“嫂子”。
但孟慧雨听出对方话里有话，正要解释，顾炜东已经沉着脸教训道：“孟营长，这是军区门口，你身为军人要注意影响，不要在这里跟人拉拉扯扯！”
李彩阳也火上浇油：“就是，嫂子，你可是姐夫的媳妇，怎么可以做这种扰乱军风的事，你这样外人该怎么看姐夫？”
听到这话，顾炜东心里的无名火越烧越旺，声音都夹杂着怒气：“开车。”
车子重新启动，慢慢驶进军区。
面对刚才发生的事，阿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慧雨，这是怎么回事？”
孟慧雨压下面上的窘迫，轻声说道：“他是我的丈夫，我三年前就结婚了。”
听到这话，阿木眼里浮起失落，悻悻收回信和手镯：“看来这封信已经来晚了……”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劲。他皱起眉：“他平时就是这样对你的吗？还有，那个女同志叫他姐夫，又叫你嫂子，这是个什么叫法？而且看着她跟你丈夫还特亲近。”
“慧雨，你是不是受委屈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阿木从小就是莽撞的性子，孟慧雨生怕他闯祸，连忙安抚：“没有，炜东很照顾我，而且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至于那个女同志……是他干妹妹，肯定要亲近些。”
听到这话，阿木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其实见到你我也就心安了。对了，我现在住在招待所，准备在江阳找活干，等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孟慧雨点点头：“好。”
目送阿木离开后，孟慧雨回去继续值班。可刚进去，就发现顾炜东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孟慧雨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了。她主动解释：“我和阿木是一个村子的，以前定过娃娃亲，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顾炜东心里正憋着火，没想到她这么耿直，一下把他的火给浇灭了。他生硬地扯着嘴角：“为什么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孟慧雨上前坐下，继续看着训练报告：“我都快要忘了这件事了，况且现在是新社会，包办婚姻也做不得数。”
即便她已经说得很清楚，顾炜东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特别想到男人看她时那深情款款的眼神，他“噌”的起身，跨到孟慧雨办公桌前：“可你不该跟他在军区门口跟他拉拉扯扯，先不说你是军人，你是有夫之妇，被别人看见你和其他男人不清不楚，不是败了名声？”
对自己还算温和的顾炜东一反常态的发怒，让孟慧雨没反应过来。但听完这些话后，她也恼了。她“嘭”的把报告摔在桌上，也站起了身：“你也怕败名声？”
“你要是怕败名声，就不会总是在外人面前，当着我这个媳妇的面念叨李明月！”孟慧雨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要是怕败坏名声，就不会把李明月的遗像带回来，挂在我们房间，又和李彩阳处得像夫妻！”她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愤怒。
“顾炜东，我是军人，我有我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你凭什么拿你的想法来作践我！”孟慧雨的声音犹如骇浪，拍得顾炜东心神震荡。
结婚以来，她从没这样生过气。
他想解释，可看到她那双通红又满含失望的眼睛，竟然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气氛越渐僵凝。
在外头听了大半天的何燕实在忍不住，硬着头皮敲门：“报告！”
孟慧雨平复着心情：“进来。”
何燕走进去，先朝顾炜东敬了个礼，才对孟慧雨说：“营长，旅长要给我们第七团开会。”
“知道了。”
孟慧雨拿起帽子，再不给顾炜东一个眼神，抬脚就走。
顾炜东站在原地，从没有过的懊悔和无措在心里交错。
几年来，他好像真的忽略了孟慧雨的感受……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
孟慧雨一进会议室，就感觉气氛有些凝重。
等所有干部落座，旅长让人把今天军报发了下去。
“大阴山发生了非常严重的洪灾，百姓被困，情况紧急。”
“最近的军区所有战士已经去救援，但由于当地地形复杂，死伤重大，情况没有得到控制，这雨也没有停的趋势，上级加派我们过去共同抗灾。”
听到这个地名，孟慧雨心头一震。
大阴山离大凉山很近。
小时候她总会赶着羊群来到那边，早就摸清楚了那边的地形。
她果断起身敬礼，眼神坚决。
“报告！大阴山地形我很熟悉，我是彝族人，和他们交流也不成问题，我愿意带队前去抗灾！”
第7章
在孟慧雨的带领下，其他官兵也纷纷递交报告，主动请缨前往。
最终，旅长下令由孟慧雨的第三营打头阵，为后续部队开辟道路。
会议结束后，连长忧心忡忡地望着孟慧雨。
“营长，你的伤势还未痊愈，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孟慧雨坚定地打断她：“自从穿上这身军装，我受过多少伤，如果因为这点疼痛就退缩，那我还有什么资格穿它。”
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柔情：“大阴山是我的家乡，我无法坐视不管。反正我也要去边疆驻守，不如在离开前尽我所能。”
情况紧急，孟慧雨匆忙回家更换衣物，准备立刻出发。
客厅里，李彩阳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嘴里吃着桃酥，眼睛盯着小说。
看到孟慧雨突然出现，她冷哼一声：“和别的男人约会回来了？”
“穿着军装在军区门口勾三搭四，真是丢人现眼。”
孟慧雨本不想搭理，但李彩阳的话让她瞬间变了脸色，她迈步走向李彩阳。
李彩阳被她的气势吓到，慌忙站起身，向后退去：“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姐夫可不会……”
‘啪！’
一声脆响，孟慧雨的巴掌狠狠落在李彩阳的脸上，她的脸颊迅速肿起。
李彩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孟慧雨抓住衣领拉近。
“李彩阳，如果我不是军人，你在我执行任务时故意弄丢我父母的遗物，让我分心，我早就一枪毙了你！”
孟慧雨的眼神如同寒冰，让李彩阳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她松开手，冷着脸转身上了楼。
孟慧雨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换上迷彩服，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顾炜东回来了。
“慧雨，你这是要去大阴山抗灾？”
顾炜东身上的军装被雨水打湿，雨水顺着他的眉眼流淌，那副沉稳的模样让孟慧雨一时有些恍惚。
但她心中的决定却更加坚定。
她从顾炜东身上明白了一个道理。
恩情是恩情，爱情是爱情。
他可以是她的恩人，但不能是她的爱人。
孟慧雨点头：“你回来了，我就直说了。”
“顾炜东，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顾炜东愣在原地，原本想要叮嘱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什么意思？”
“我们离婚。”
孟慧雨没有像刚才在办公室那样和他争执，只是平静地叙述：“当初你只是为了应付家里催婚，才不得已跟我结婚，我理解你。”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也理解你忘不了也放不下李明月，我更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所以我从不要求你和别人家的丈夫一样对我这个妻子。”
顾炜东微微皱眉，想要打断她，但她继续平静地说：“可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有没有在意过一次我的感受？我要的，只是你的公平对待而已。”
她直视顾炜东暗藏风暴的双眸：“如果你还没有忘记一个女人，就不要轻易对另一个女人许下承诺。”
最后这句话落下，孟慧雨只觉得多年压在自己心里的那口气彻底松开。
可顾炜东心里却被一阵焦躁覆盖。他攥着拳，第一次选择退缩回避：“……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你的任务，而不是说这些小事！”
小事？
对，在他心里，关于她的都是小事。
孟慧雨心也彻底凉了下去。她看着面前眼尾隐隐泛红的男人，目光坦荡：“在我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做过无数次选择，有对有错，但我从没有过后悔。”
她一字一句地说：“答应嫁给你也一样，我不后悔，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拒绝。”
这句话像是针扎着顾炜东的心。从没有过的惶恐和不安弥漫，让他说不出话：“你……”
孟慧雨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签好字的离婚申请报告，轻轻放在桌上：“当初结婚是你提的，离婚就由我来主动吧。”
“轰！”窗外雷声大作，集合的哨声响起。
孟慧雨看着已经全然僵住的顾炜东，哑声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曾经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也谢谢你对李明月坚定不移的心，让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道路。”
一阵风擦肩而过，掀起顾炜东心底波澜：“慧雨！”
可是这一次，孟慧雨没有像以前一样再为他停留。
突然间，他有种已经被她彻底摒弃的感觉。他转头看着离婚申请报告上已经签好的名字。
字迹和她的性格一样，决绝有力，没有任何犹豫。
第8章
暴雨如注，天地间仿佛挂起了一道水帘。
第三营的战士们身着雨衣，士气高昂，准备随时出发。
孟慧雨紧握怀表，目光坚定：“一分钟，检查装备！”
命令下达，连长们迅速行动，一个个回报检查结果。
确认无误后，孟慧雨挥手下令：“出发！”
军绿卡车在雨中驶出军区，车轮溅起的水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营长，看后面，是顾团长。”何燕轻拍孟慧雨的肩膀，指着后视镜。
孟慧雨回头一瞥，只见顾炜东的身影在雨中模糊不清。
她无法分辨他的表情，也不愿再去揣摩。
心已决，此刻她唯一关心的是即将执行的任务。
原本一天一夜的车程，因暴雨路况变得糟糕，行程被迫延长。
洪水冲毁了进村的路，孟慧雨带领战士们负重徒步，翻山越岭。
连日的救援，她和战士们几乎未曾合眼。
雨水未歇，水位不断上升，救援行动愈发艰难。
第六天，水位猛涨，情况危急。
傍晚时分，天色昏暗，孟慧雨带着一排战士深入大阴山最偏远的村子。
眼前景象令人心酸，洪水肆虐，家畜尸体漂浮。
“营长，你几天没休息了，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排长焦急地劝告。
孟慧雨却置若罔闻，吹响口哨，指挥若定：“三人一组，迅速搜寻被困人员！”
突然，微弱的哭声穿透雨声传入耳中。
孟慧雨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孩子和一个孕妇正站在即将被洪水淹没的树枝上。
“营长，那里有个天坑，太危险了！”排长急切地提醒。
孟慧雨脱下救生衣，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跳入水中。
水流湍急，她奋力抓住水中的树枝，对着孩子和孕妇大喊：“快上木筏，穿上救生衣，抱紧孩子！”
孕妇眼见洪水即将吞噬孟慧雨，急得大喊：“同志，你快上来啊！”
但孟慧雨已力竭，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木筏的绳子牢牢绑在树枝上。
“同志！”“营长！”
洪水的咆哮声中，夹杂着战士们的呼喊。
孟慧雨的口鼻被洪水淹没，她用最后的意识，回忆着自己的一生。
牛羊成群的山坡、肆虐的泥石流、身着军装的顾炜东、飘扬的国旗……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彝歌，歌声悠扬，却又带着无尽的哀伤。
“阿哥哎，你踏着歌儿去远行，阿哥哎，你要到远方去当兵……”
孟慧雨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被无情的洪水吞噬。
江阳军区，办公室内。
收音机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
“据报道，大阴山抗灾已获救一千三百零六名人，死亡两千二百七十四人，失踪九百五十八人……”
顾炜东的心紧紧揪在一起，痛不欲生。
这段时间他一直心神不宁，不只是因为灾情，还有一直没有消息的孟慧雨。
“姐夫！”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穿着蓝色的确良衬衫的李彩阳跑了进来。
她还没继续说，顾炜东就变了脸：“彩阳，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准穿慧雨的衣服。”
李彩阳笑容一僵，顿时气红了脸：“姐夫，那天孟慧雨把我脸都打肿了，你不仅没教训她，还把我骂了一顿，我现在不过是穿了她的衣服而已，你又对我冷脸！”
顾炜东只觉头上青筋疼。在孟慧雨走后第三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儿了。
“我答应过明月会照顾你，这些年我已经做到了，但你也不要借着你姐姐的名义得寸进尺。”他沉声说道。
这些话像闷棍敲在李彩阳头上，她眼眶瞬间红了：“姐夫，你说这话对得起我姐姐吗？”
“还是说，你已经忘记我姐姐，喜欢上孟慧雨了！”
话刚落音，警卫员便在门外喊了报告：“报告！团长，旅长让您马上去趟办公室！”
顾炜东顾不得气得直跺脚的李彩阳，立刻拿起帽子赶过去。
旅长办公室。
旅长一脸严肃地递给顾炜东一份文件：“炜东，大阴山道路被堵塞，许多伤员都被困在山里，你带着所有卫生队去支援，务必把所有伤员都安全转移出去！”
顾炜东敬礼：“是！”
他丝毫不敢耽搁，立刻集合，用最短的速度带着人赶往大阴山。
第一次，他在任务中抱有私心。他想见孟慧雨。从没这样想过。
“想见她，想向她道歉忏悔，想告诉她自己不想离婚，更想告诉她，他想好好跟她过完这一生。”他在心里想着。
揣着这样的祈盼，顾炜东日以继夜赶着路。可心中总萦绕着一股莫名的不安。
洪水掩盖了整个村落，顾炜东带领战士们冒着生命危险，从地势最高的悬崖边绕过去。
“一定要平安无事。”他在心里祈祷。
到达江阳军区在山里的安置地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当看见村民们的遗体几乎铺满了整片地时，所有人都红了眼。
顾炜东的心更是揪成了一团，他立刻下命令，让人将受伤严重的村民运送出去。
他扫视一圈，都没找到孟慧雨的身影。
“慧雨呢？她在哪儿？她有没有受伤？”他在心里焦急地问。
就在他准备去指挥帐时，何燕从里头走出来。
一见到她，顾炜东忙不迭问：“何连长，慧雨呢？她在哪儿？她有没有受伤？”
然而，满眼血丝的何燕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他的身后。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才发现村民的遗体中，有一具盖着军旗的遗体。
顾炜东瞳孔骤然紧缩，一股冷意刺进心脏。
这时，一个女人抱着一个新生儿，轻轻跪在那具遗体旁，泪如雨下：“孩子，你要记住这位救了我们的英雄，她叫孟慧雨，是江阳军区第七团第三营的营长。”
第9章
顾炜东听到孟慧雨的名字，如同被电流击中，瞳孔剧烈收缩，身形不稳，几乎要摔倒。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们分开不过短短数十天，那么多未说的话，那么多未了的情，她怎能就这样离他而去？
顾炜东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凝固，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连日的冷静与果断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他无法接受，这个坚强的男人，在战场上从未惧怕过，此刻却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
战友见状，于心不忍，轻声安慰：“团长……”
顾炜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颤抖的手缓缓揭开覆盖在军旗下的物品。
军装、救生衣、湿透的背包，这些是孟慧雨留下的全部。
在极度恐慌中，他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些细节。
战友轻声解释：“团长，我们在下游找到了这些，但孟营长目前仍无音讯，恐怕……”
顾炜东的双眼逐渐清明，他意识到，额头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军帽。
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要没有找到她，就还有希望，继续找！她不会就这样离开彝族，离开大凉山，离开……我们。”
“是！”战友应声，眼中闪烁着决心。
一位被救的妇人带着孩子，突然在顾炜东面前跪下，他连忙伸手去扶。
“同志，你这是做什么？”顾炜东急切地问。
妇人泪流满面，哀求道：“团长，您一定要找到孟同志，她是我们村的恩人，是大家的英雄。”
顾炜东紧握着拳头，心中的痛楚难以言喻，但他仍坚定地回答：“我会的，我一定会把她带回家。”
几天后，幸存的村民被战士们一一救出，他们用草编成的花环戴在每一位救援人员的胸前。
一个青年眼中含泪，用不标准的普通话感激地说：“谢谢你们，这是我们大阴山最真诚的感谢。”
顾炜东看着这些感激的面孔，心中却充满了苦涩。那个最应该站在这里的人，却不知所踪。
他带领战士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身离去，心底的沉重愈发深重。
归队的前一晚，顾炜东独自一人来到山头，雨停了，洪水也恢复了平静。
他望着远处的山脉，眼中闪过一丝悔恨。
如果当时没有和她争吵，如果自己没有让她失望，如果他能多关心一些……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顾炜东感到窒息，他终于明白，孟慧雨在他心中的位置已经无可替代。
他不能没有她。
天亮了，战士们整齐划一地归队，军区门口，战友们早已等候多时。
顾炜东刚下车，旅长便走过来，满意地拍着他的肩膀。
“炜东，任务完成得很好，你们保护了人民，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
顾炜东的手死握成拳，心里划过被刀片划破一样隐隐作痛。
可他保护了人民，却唯独没有保护好她。
第10章
旅长看着他憔悴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慧雨的事，我也知道了，但你要记住她首先是名军人，然后再是你的妻子。”
这些话顾炜东以前一直挂在嘴边，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根本做不到大义凛然。
两个月后。
顾炜东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孟慧雨的下落。很多人都劝他：“团长，孟同志已经牺牲了。”
但顾炜东回应的还是那一句：“我有分寸。”
就连旅长都亲自过来了：“炜东啊，我知道你难过，但孟同志已经牺牲了，这是事实，你要向前看。接下来部队会颁布属于她的荣耀，你身为她的丈夫就代替她领吧。”
顾炜东眉眼低沉。听到“丈夫”这两个字，手猛地一颤。
他是孟慧雨的丈夫，可是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做到身为丈夫的职责。也不怪她对自己失望。
沉默很久，他才沙哑地开口：“好。”
第二天。
所有战士在操场集合，为孟慧雨送行。顾炜东走出办公室时，正好听见前面几位女战友哽咽的说话。
“孟营长虽然一直很严格，但是她在看到我们受伤受委屈时，又会坚定地维护我们，我真的舍不得她离开。”一位女兵说。
“是啊，上次李彩阳受伤，顾团长说是我们的错，营长也坚定地站在我们面前，只有她会这么坚定地守护我们，相信我们没有犯错。”另一位女兵也说道。
顾炜东眼神一暗，只觉得心仿佛被狠狠地揉捏。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她。
广场上，旅长眼眶通红：“孟同志在抗灾过程中，为了百姓英勇牺牲，以人民为重，救下了无数条人命，贡献巨大。”
“她不仅是百姓的英雄，更是我们军人的骄傲，在此特意宣布孟慧雨同志荣获一等功，所有战士静默一分钟为英雄送行！”旅长话音刚落，所有战士整齐地行着军礼，脸色哀默。
广场上一片寂静。顾炜东代替她拿到了属于她的勋章。
下午，他满脸疲惫回到军区大院。刚进门就被李彩阳拦住。
她语气矫嗔：“姐夫，我听说了慧雨姐的事，她怎么这么冲动，都不考虑你的感受。”
“虽然她走了，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李彩阳继续说道。
顾炜东在她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开口时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烦躁：“这些话谁教你的？既然学不会尊重你嫂子，就给我离开这个家。”
李彩阳瞪大了眼睛，泪水溢出眼眶：“为了她你居然凶我，难道你忘记对我姐姐的承诺了吗？你答应了我姐姐会照顾好我的！”
顾炜东看着她这揭撕底里的模样，不耐地皱眉：“你在这里住的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李彩阳见他再也不顾姐姐的情面，忍不住大声质问：“你果然已经爱上了她，你怎么可以爱上她，怎么可以背叛我和姐姐！”
顾炜东心脏传来一阵瑟缩。以前那些被他忽视的点点滴滴映入脑海。这段时间自己的异样，也早就告诉了顾炜东答案。
他真的爱上她了。
第11章
顾炜东的视线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但随着李彩阳的话，那层迷雾瞬间消散。
他看向李彩阳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淡淡的疏远。
“彩阳，人不能总是沉溺于过去，你不能总是依赖你姐姐，也不能总是依赖我。是时候回去了。”
这个道理，竟是在失去那个最重要的人之后才领悟。
李彩阳哭得身体颤抖，声音嘶哑：“姐夫，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求你不要赶我走。”
顾炜东没有再看她，语气冷淡：“下午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早点收拾好你的东西。”
李彩阳最终离开了，随着她的离去，原本就安静的大院变得更加寂静。
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充满了孟慧雨的影子。
她在花园里种下的小菜已经冒出了嫩芽，她买的木桌上已经积满了灰尘。
房间里她的气息也开始渐渐淡去。
那些看似平凡的点点滴滴，却成了他爱上她的起点。
书房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顾炜东打开了那个尘封的箱子。
里面装满了关于李明月的回忆，那张黑白照片就躺在箱底。
“如果你还没有忘记一个女人，就不要对另一个女人许下承诺。”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
结婚三年，他竟然连一张孟慧雨的照片都没有保存。
那些本应属于她的特殊待遇，他也从未给予过。
想起她那充满失望的眼神，顾炜东的心就像被针扎一般疼痛。
他早该放下过去的遗憾，珍惜身边的人。
天还未亮，顾炜东便来到了墓地。
看着李明月的照片，他发现自己心中的痛楚已经不再那么强烈。
甚至连她的名字，也很少再想起。
顾炜东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声音低沉：“明月，你离开的那天，我觉得我永远无法走出阴影。”
“但是有一个人，她选择留在我身边，陪我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她给了我毫无保留的爱。”
顾炜东的眼中充满了落寞和释然：“我想用我余生最热烈的心去爱她，我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李明月在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轻声劝告：“炜东，你将来会遇到更好的女人，不要让自己陷在痛苦中，答应我。”
顾炜东记住了她的话，所以在面对最强烈的催婚压力时，他找到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
但他始终没有做到真正的承诺。
这三年来，每次想起李明月，他的心都会痛得无法呼吸。
但现在，他终于做到了，却是以失去自己的妻子为代价。
“明月，我遇到了那个更好的女人，我也不会再痛苦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不禁湿润。
这是他最后一次来看她，是时候放下了。
顾炜东最后一次轻抚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照片，然后转身离去。
他清理出了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那些曾经珍视的物品，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灰烬。
照片上的笑容在火光中逐渐消失，带走了他心中最后的执着。
剩下的人生，他只会爱一个人。
第12章
顾炜东是个倔脾气，无论其他人怎么劝说，都没有停止寻找孟慧雨。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他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传来的答案始终没有发生改变：“报告团长，没有找到孟营长的任何消息。”
这段时间他肉眼可见地颓废下来。
政委办公室里。
顾炜东拿着离婚报告过来申请撤销。这是他最后可以和孟慧雨联系的纽带了。
政委同志一愣，看到他这肉眼可见的颓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炜东啊，要是你签了字你和慧雨就没有关系了，现在她也已经牺牲，你不如就在这上面签了字，开始新的生活？”
顾炜东皱了皱眉，缓缓地摇了摇头：“麻烦政委了。”
见他这样，政委叹了口气：“你们之间的事我也听说了，当年明月同志的离开你有多痛苦我们知道，所以你对慧雨的事我们也不好参合什么。”
“当年慧雨想要嫁给你的时候，我们都劝她想清楚，说你心里有人了，可是她就和你现在这样执意不改变主意，你看看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政委继续说道。
“现在她下落不明很有可能……你难道还想像以前一样痛苦下去？”
顾炜东听到这话，手猛地抖了抖，下一秒紧紧地蜷缩起来。
“她怎么这么傻，当年嫁给自己时她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呢？”他在心里想着。
“她和明月是不一样的，对她我会用一辈子去弥补。”他低声说。
这种疼痛，是比李明月去世那时更为剧烈。
见他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样子，政委无奈：“你想好了那我就同意撤销了。”
顾炜东从办公室出来时，天气难得放晴。
“仿佛那凶残的洪涝都是他们的一场梦。”他在心里想着。
“梦醒了，推开门孟慧雨依旧还在家里等着他。”他继续幻想。
分神时，警卫员急匆匆地向他跑来：“顾团长，有位同志找您，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顾炜东一愣：“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找我？”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赶了过去。
军区门口站着的是上次来找孟慧雨的那个男人。
顾炜东皱了皱眉：“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
见到他来，吉乃阿木猩红的眼里迸发出一阵恨意：“慧雨是我们大凉山仅剩的人，你身为她的丈夫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顾炜东抿了抿唇，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确实是我没有尽到一位做丈夫的责任。”他在心里承认。
吉乃阿木努力压下心里的怒火，质问：“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当时不管她说什么我都要让她离开军营，我就不该相信她说的你对她好这种屁话！”
“在那天你对她态度这么差的时候，我就不应该收回那封情书，你根本就不配成为她的丈夫！”他继续质问。
顾炜东浑身一怔：“你说什么？”
那天他看到那封情书的时候，已经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可她依旧没有说我的一句不好，甚至处处为我考虑。”他在心里想着。
“可是我却做了什么？”他继续回忆。
“我讽刺她拒绝得不彻底，讽刺她处理不好这件事。”他自责道。
顾炜东的眼眶染上了一抹猩红。他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正面着吉乃阿木，深深地弯下了腰：“对不起。”
第13章
这些年的忽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以及对她的不信任，统统转化为了这一句对不起。
吉乃阿木只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这些话，你对我说没用，但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看来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吉乃阿木说完，转身离开。
顾炜东依旧站在门外，眼神里满是落寞。
“这些年来，我真的做错了很多事。”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他们说的越多，他越清楚自己这个丈夫有多失职。现在更是连自己的妻子都找不到。
“吉乃阿木说得对，现在我受到了惩罚。”顾炜东轻声说道，眼神里满是自责。
“这一辈子我都会不停寻找孟慧雨，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
分神时，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炜东啊，你来的正好。”旅长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顾炜东立马转过身行了个军礼：“旅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旅长笑了笑：“江阳沙地村村委给上级提交了一份申请，要我们派些人过去协助他们开通被掩埋的道路。”
“受到大阴山的影响，道路冲垮，你带队去帮忙，就当散散心了。”旅长继续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心。
沙地村是江阳地区最偏远的地方，那里交通不便。现在唯一通往县城的路被冲垮，更是举步维艰。
顾炜东这段时间也因为孟慧雨的事情忙上忙下，精神紧绷。
“我知道这是旅长的好意。”顾炜东轻声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
“保证完成任务！”他大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
第二天一早，顾炜东带了一波人就出发了。
虽然沙地村道路被冲垮，但是好在地势较低。战士们翻山越岭还是在规定时间内来到了村里。
见到他们来，当地村民举办了隆重的欢迎仪式。一个个端着碗给战士们送水。
一个小女孩穿着少数民族的衣服，直直地跑到顾炜东脚边。
“哥哥，请你喝。”她将手里的碗递给他，眼神里满是期待。
顾炜东心里没由来的一软：“好啊。”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接过了她手里的碗。
看清楚小女孩身上的衣服后，顾炜东愣了愣神：“这衣服……”
那件衣服和彝族的服饰很相似。
“当年孟慧雨也是穿了这样的衣服。”
那年他刚入部队，去大凉山救援时，孟慧雨也和眼前的小女孩一样小。
“她小小的身子缩在那唯一安全的地方，哭的眼眶通红。”顾炜东轻声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
“我当时生怕自己弄疼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了怀里。”
“和她保证：‘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小的孟慧雨依偎在我怀里，紧紧地抓住我。声音哽咽：‘谢谢哥哥。’”
“当时我穿梭在泥石流中，不合时宜地想：我一定要保护好她。”
“没想到那个不算拥抱的拥抱，居然会是结婚那三年唯一心甘情愿的相拥。”
“更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小女孩会成为我的妻子。”
“我也没有做到当时的诺言，没有保护好她。”
“哥哥，你怎么了？”小女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顾炜东回过神来，喝完水把碗还给了她：“我没事，谢谢你的水。”
顾炜东带了十几个人，战士们身强力壮。原本需要几个月才能疏通的道路，战士们不眠不休一个月就完成了。
夜晚他们接受了村民们的热情款待。篝火旁，战士和村民们打成一团。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顾炜东轻声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
他不喜欢这样的氛围，趁机到处走走。
夜晚的风很凉爽。
“真舒服。”
就在他准备返回时，一首彝族歌从不远处传来。
听清楚歌词后，顾炜东浑身止不住颤抖。
“如果你是下山下得急，请你把那脚步停一停。”
“如果你是走路走得勤，请你到那树下静一静。”
第14章
顾炜东死死地拽紧掌心，丝毫没有察觉到疼。他呼吸急促地朝歌声的方向走去，很快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他面前。月光一点点笼罩住那人娇小的身影。顾炜东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这个身形他看了三年，绝对不会认错的！真的是她！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的什么，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坐在河边的女人。孟慧雨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剧烈地挣扎起来：“你谁啊，放手！”
顾炜东浑身颤抖，但依旧死死地抱着她不撒手。开口时声音都带上了细微的哽咽：“慧雨，我终于找到你了……对不起。”
孟慧雨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画面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始终没有抓住。顾炜东抱得很紧，无论孟慧雨怎么打他都不松手，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孟慧雨气得脸都红了，见挣脱不开，只能软下声音说：“你先松开，就算我们以前认识你也不能这么抱着我吧？”
顾炜东一怔，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古怪。他小心翼翼地松开她，这张脸是熟悉的，可是看向他的眼神却很陌生。里面既没有对他的失望，也没有对他的任何情感，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那阵熟悉的恐慌再次蔓延到心头。顾炜东声音发紧：“慧雨你……你怎么了？”
孟慧雨见他真的认识自己，这才放下了戒备：“我现在只记得住自己的名字，对以前的事我都没什么印象了，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顾炜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声音沙哑低沉：“你……什么都记不住了？”
孟慧雨见他反应这么大，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我醒来时，就已经在这个村子里了。但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所以也没有办法找到和我有关的人。现在看到一个认识我的，你能和我说说我以前的事吗？”
顾炜东压下胸口的沉闷，扯出了一丝笑：“你是江阳军区里的女兵营长，我是……你的丈夫。”
孟慧雨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她从顾炜东的口中也多多少少知道了以前自己的事。这下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失踪了快半年了。她更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是自己的丈夫！她居然结婚了！可是自己对他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熟悉。
孟慧雨不由自主地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商量道：“可我不认识你啊，要是我爱你，看到你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看到顾炜东僵住的脸，孟慧雨松了口气。看来他们的关系真的不好，那忘记他自己也不会有愧疚感了。
顾炜东此刻沉浸在重新找到她的欣喜和震惊中，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焦急：“不管怎么样，明天你先和我回军区，到了那里再和你解释。”
孟慧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也想知道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刚站起来，就再次被男人死死地锁进了怀里。孟慧雨刚想推开他，就听见顾炜东低声祈求道：“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这一次他不会松开她了。
第15章
孟慧雨看着他猩红的眼，心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声说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到底还是没忍心推开他。但见他半天不松手，还是感到了一些不自在：“好了，松手。”
顾炜东深吸一口气，转为牵住她的手，声音低沉：“慧雨，我会好好照顾你。”
以前是她主动，这次他来，他要重新把她追回来。
两人回到村里时，其他战士看到孟慧雨，一个个震惊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随后有人哭着跑向她：“孟营长，真的是孟营长，您没事太好了！”
可是还没靠近就被顾炜东拦住了，他眼眸幽深，让人看不透：“好了，慧雨她现在失忆了，不要失礼。”
听到这，战士们才停下来，感到震惊的同时又感到心疼。
孟慧雨见到他们丝毫没有印象，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笑着点了点头：“大家辛苦了。”
那个小女孩这时突然跑了过来，牵住了孟慧雨的手：“姐姐你怎么来了？”
孟慧雨蹲下身子，笑着看着她：“姐姐的伤没事了，所以想来看看你啊。”
小女孩的父亲走了过来，村里的人都叫他布码。
孟慧雨解释了一下：“就是布码叔救了我。”
顾炜东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谢谢。”
布码急忙拉住他，用充满口音的普通话说：“当时在下游找到她时，她浑身都是伤，现在她找到了家人我们也开心。”
孟慧雨的腿被撞断了，这段时间都在布玛家养伤。昨天她的腿不疼了才出来透了透气。
顾炜东再一次感到庆幸：“幸好我去了那座后山，幸好我来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准备离开。孟慧雨在这里生活了五个月，骤然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她一个个回抱过去：“你们照顾好自己。”
顾炜东站在她身后，柔声说：“以后你要是想他们了，我们就回来。”
孟慧雨压下眼里的酸涩，和村民们道完别后，踏上了回江阳的车。
这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回到了江阳。旅长和女兵们收到消息早就迫不及待地等在了门口。
孟慧雨刚下车，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就被一群人一把抱住。
旅长眼角湿润：“好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女兵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营长，您回来太好了，以后不要离开我们……”
孟慧雨心底深处冒出一阵熟悉的感觉，下意识安慰：“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
感受到周围熟悉的场景，她这才相信自己的身份。
旅长知道她现在情况特殊，让她回去休息：“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们。”
顾炜东和旅长道过别，带着她回到了军区大院。
脚步刚踏进这里，孟慧雨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好像下意识不喜欢这里。
顾炜东看着她皱起的眉，心里一紧：“慧雨，有想起什么吗？”
他觉得自己很矛盾。既不想让她忘记自己，却又不想让她想起以前的事。要是想起那些，恐怕他们之间就不像现在这样这么平和了。
孟慧雨摇了摇头：“没有，但我很讨厌这里。”
她轻笑一声，说出的话却那么无情：“看来我们以前的婚姻并不好啊，刚好现在我也忘记了对你的感情，不然我们就把这个婚离了吧。”
第16章
顾炜东瞳孔猛地一颤，他压低了帽檐以此来遮盖自己的慌乱。
没想到即使失忆了，她依旧不忘记和自己离婚。
这是他第一次用乞求的声音和她说话。
顾炜东眼里满是真挚：“慧雨，以前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不指望你能一下子就接受我，只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孟慧雨和他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夫妻，也暂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见他这样，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现将离婚的事暂时放下。
回到房间时，看着这透露着熟悉感的陌生地方，她下意识的抬头。
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墙上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她穿着一条黄裙子站在顾炜东的身旁。
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有了自己已经结婚的实感。
但看着那条黄色裙子，还是感到奇怪，她不是最讨厌黄色吗？
为什么会穿着这来拍结婚照？
还没想出个头绪，顾炜东的声音就从楼下传来：“慧雨，先来吃点东西吧。”
顾炜东快速的做好了几个菜，给她补身体。
可是孟慧雨看着桌上的菜后，再次皱起了眉头。
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个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这么久，那为什么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吃鱼？”
这句话，让顾炜东替她夹菜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脸上的血色也慢慢的褪去。
他压下眼里的愧疚，把手里的肉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艰难的开口：“对不起，以前是我疏忽了，但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忘记。”
“你可以，重新给我一次认识你的机会吗?”
顾炜东很早就失去了双亲，性格也木讷无聊。
他的心里很能藏事，不善言辞。
可是不知不觉间，那些难以启齿的话，他现在也能简单的说出来了。
他不想一错再错。
自己已经失去过孟慧雨一次，他没有胆子再承受一次那种痛苦了。
孟慧雨看着他眼里的真挚，眼里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仿佛这个人并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沉默很久，孟慧雨还是开了口。
“我不喜欢吃鱼和辣椒，不喜欢的黄色，喜欢蓝色，至于其他的以后我想到再说吧。”
顾炜东越听，眼眸越晦涩。
这些年只是因为李明月喜欢黄色，所以他送给她的裙子大多数是这个颜色。
可是她没有揭穿他，只是笑着珍藏起来。
顾炜东光是想想心都疼的在滴血。
他拿着筷子的手背青筋暴起，很久才吐出一句：“对不起。”
孟慧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莫名一动。
但还是挥了挥手：“算了，反正我也不记得了。”
晚上。
孟慧雨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有些无奈。
“你就非要和我睡在同一个房间吗？”
顾炜东厚着脸皮说：“我们是夫妻，在同一个房间不是很正常吗？”
孟慧雨见他睡在地上还悠然自得的样子，也不再管他：“要是你喜欢睡在地上，那就随你吧。”
或许是坐了一路的车，或许是找到了自己的身世，这一晚孟慧雨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一股热浪普天盖地的朝她涌来。
她不满的翻了个身。
顾炜东撑在床边，用眼神一遍遍的描绘着着她眉眼。
随后一个滚烫的吻，落在她身侧的长发上。
第17章
孟慧雨在家属院休息了三天，才正式回到训练场。
刚开始她也担心自己会胜任不了。
可是来到训练场，大脑就下意识的指挥了起来。
很快就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训练时间已结束，手下的那些女兵都把她围了起来。
七嘴八舌的问她：“营长，您还记得我吗？看到我们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孟慧雨看着他们期待的双眼，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接管她的医生说她失忆是因为大脑受到了剧烈的撞击才导致的短暂性失忆。
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见她摇头，女兵们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一个女兵安慰：“营长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也好，您不会再因为顾团长感到失落，不会再感到难过，您开心我们就开心。”
孟慧雨敏锐的感受到其中的不对，连忙问：“仔细和我说说我以前和顾团长发生过什么。”
女兵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营长，顾团长心里一直有一个女人，他对那个女人的妹妹也很照顾，好几次为了那个妹妹来为难您。”
她从这东一句西一句的话了大概了解了很多ɹp事。
光是想想她都感大憋屈。
以前她这么喜欢受虐的吗？这样也要上赶着去喜欢？
孟慧雨心情有点复杂。
潜意识不相信这是自己，可是他们又说的句句在理。
她暗自下决心，这个婚她必须离！
她可不是以前的孟慧雨，现在的她可是死过一次的，以后只为自己活！
想着她就朝政委办公室走去。
路过顾炜东办公室时，听到里面传来一句句交谈声。
她本来快步离开，可是里面突然传出了自己的名字。
旅长严肃的问：“炜东啊，慧雨受了这么多的苦，现在平安无事回来，以后你可要好好对她，不要再做那些浑浊事。”
顾炜东低垂着眼，语气坚决：“您放心，我已经放下了以前，以后我会拿命去守护她。”
旅长听见他怎么说，才满意的笑了笑：“以后和慧雨好好的，不要再让她失望对你提离婚了。”
听到这话，孟慧雨一怔。
原来她以前是提过离婚的吗？
怪不得家里没有任何关于她的东西，顾炜东居然敢骗她！
旅长前脚刚走，孟慧雨就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顾炜东看见她眼前一亮。
这段时间生怕让她讨厌，自己一直控制着想去找她的想法。
见到她来，眉眼不自觉的松动：“你怎么来了？”
孟慧雨愤怒的质问：“我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你为什么要骗我？”
顾炜东心快速的沉了下去。
刚才的话，她听到了。
他竭力压下心里的不安解释：“慧雨，我没有签字，所以我们还是夫妻，离婚报告我已经向政委申请撤销了，短时间内我们不能再离婚。”
孟慧雨气的笑了起来。
她厌恶的话像一把刀刺进顾炜东的心脏。
“顾炜东，你这种心里想着其他女人，又抓着我不放的人，真的让人感到恶心。”
第18章
一句话，让顾炜东的脸色瞬间惨白了下去。
他有些无措：“慧雨不是这样的。”
见他走近，孟慧雨猛地倒退了几步。
“那就等到可以离婚为止，反正我是不会和你这种人一起过一辈子，”
说完孟慧雨大步离开。
似乎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下去。
顾炜东板正的身形彻底坍塌下来，脸痛苦的埋进掌心。
孟慧雨气愤的离开，准备回军区大院收拾东西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晃悠。
她看到这个人，心里不受控制的一紧。
孟慧雨大概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她语气冷淡的问：“你在这干什么？”
李彩阳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带上了浓浓的厌恶。
她厉声质问：“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要活着回来，为什么还要来拆散我们家？都是因为你，姐夫才不管我了！”
孟慧雨面对她的质问皱了皱眉。
看来顾炜东平时很照顾她啊。
怪不得很多次为了她破例呢。
孟慧雨无所谓的笑了笑：“你放心吧，没人和你抢你姐夫，现在是他不想和我离婚不是我抓着他不放。”
“还有我要纠正一下，他不要你和我可没有任何关系，更多的问题出现在你自己身上，谁喜欢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李彩阳被她气的眼眶通红，下意识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招呼过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
孟慧雨一把压下她的手，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做过分的事。
只是压着她的手越发用力。
“这里可是军区，不是你小打小闹的地方，想耍脾气回家去！”
李彩阳痛的哭了出来，余光看见正在朝这边赶来的顾炜东，原本狠厉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
“姐夫，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结果慧雨姐就突然这么对我。”
孟慧雨无所谓的笑了笑，松开了手。
刚一松开，李彩阳就朝她身后跑去。
孟慧雨双手环胸的跟着回头，她可是听说了顾炜东有多在意李家姐妹。
果然顾炜东脸上出现了一抹凝重。
可是对象却不是她。
顾炜东沉着脸看着李彩阳，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以后没事的ʄɛɨ时候不要来找我，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这么胡闹！”
李彩阳没想到顾炜东真的可以绝情到这个地步。
见他收回了对自己的所有例外，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姐夫，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孟慧雨可不想看这画面，转身回了屋。
刚刚的某个瞬间，她眼前闪过了一些破碎的画面。
光是看着那些画面，她都感到心里不舒服。
她径直的回房，想要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
可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死死的抓住。
顾炜东眼里是藏不住的惶恐。
“慧雨，你要去哪？”
孟慧雨见甩不开，冷眼看着他：“你的妹妹哄好了？”
顾炜东抓着她的手一僵，头一次恨自己的不善言辞。
只能苍白的重复那句话：“我和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已经……放下了之前的事，相信我好吗？”
他此刻再也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顾团长，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一个害怕被爱人抛弃的男人。
第19章
顾炜东紧紧握住她的手，但即便如此，孟慧雨给他的感觉依旧像是握不住的流沙。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温顺，也不再是那个言听计从的妻子。
顾炜东意识到，这或许才是她真正的自我。
结婚这些年来，孟慧雨并不快乐，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本性。
孟慧雨因疼痛而皱眉，她的手在顾炜东的紧握下迅速变得红肿。
她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顾炜东，放手！”
顾炜东这时才注意到她手上的淤痕，像触电般迅速松开。
他的神色显得有些慌乱：“慧雨，我……”
孟慧雨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疲惫，看来他们真的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她尽力保持耐心：“顾炜东，爱一个人不是不断去伤害她。如果你真的爱我，应该尊重我的意愿，让我看到你的改变。”
“现在的你，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顾炜东被她的话刺得身体一僵，竟不敢抬头看她。
孟慧雨叹了口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那一夜，她选择了在楼下的沙发上过夜。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但桌上的早餐依旧每天准时出现。
孟慧雨每次看到那些早餐，都只是叹气，却从未动过一口。
她直接来到了旅长的办公室，旅长看到她精神状态好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是不是顾炜东又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孟慧雨没有拐弯抹角：“旅长，我想申请一间单人宿舍。”
旅长听到这话，笑容渐渐消失：“慧雨啊，我知道顾炜东之前做的事让你很失望，但你在失踪的那些日子里，他的状态我们都看在眼里。他虽然不说，但我们都能感受到他心里是有你的。”
“你回来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才有所好转。这段时间，你还是多陪陪他，看看他的表现。如果以后他还是让你失望，你再考虑宿舍的事。”
孟慧雨的心情复杂，为什么总是在失去之后，人们才懂得珍惜？
但想到顾炜东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正准备离开，旅长叫住了她：“正好你来了，去通知所有战士到训练场集合。”
看到旅长严肃的表情，孟慧雨知道有重要的事情发生，立刻去执行命令。
战士们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声，迅速跑来集合。
旅长语气沉重地宣布：“凉山与百地地区交界处发生了严重火灾，已有数十人遇难。我们江阳军区不能坐视不管！哪些战士愿意主动请缨带队前往救援？”
许多战士纷纷向前一步，主动请缨。
孟慧雨没有丝毫犹豫，也站了出来：“旅长，我愿意带队前往！”
旅长面露难色：“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必急于这一时。”
孟慧雨坚定地说：“我的身体没问题，我是大凉山人，对山区情况非常熟悉。”
见旅长还在犹豫，她连忙保证：“我会注意安全，不会让组织失望！”
就在这时，顾炜东从人群中走出，声音坚定：“旅长，我愿意和孟同志一起带队前往，共同完成这次救援任务！”
第20章
孟慧雨也愣了一下。她出这次任务也有私心。她想要立下战功借此机会让组织同意他们的离婚。
“可我没想到顾炜东也会前去。”她在心里想着。
旅长这才松了口：“好，那就你们带队前去，有炜东在我也放心，记住这次火灾来势汹汹，所有战士们都要注意安全！”
战士们齐齐敬礼：“是！”
所有战士以最快的速度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一辆辆卡车齐刷刷地驾驶出来。
孟慧雨和顾炜东带好物资，肩并肩走在一起。
顾炜东余光时不时地看着她，感受到她的体温，悬着的那口气才松懈了下来。
“刚才听到孟慧雨要去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席卷全身。”他在心里想着。
“他不想她再出事，不想她再受伤。”他继续回忆。
可是看到她眼里的坚定，顾炜东那劝说的话无论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孟慧雨是名军人，没有他想的这么脆弱。”他在心里承认。
“要是他不让她去，就是质疑她的实力和决心。”他继续想着。
所以这一次顾炜东选择和她一起去。
顾炜东压下心里的担忧，轻声开口：“慧雨，任务过程中一定要小心，不要逞强，多考虑自己的安全。”
孟慧雨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敷衍地点了点头。
随后上了卡车，顾炜东紧随其后。
卡车速度很快，来到百地地区时，火已经烧了半边天。
消防部队的战士已经投身于救火活动中了。
江阳的战士拿着水管，也一起加入了这场抗战中。
隔着很远，孟慧雨都感受到了这炽热的温度，就好像要把人给融化。
一个消防战士满身灰尘地抱着一个孩子跑了过来：“山上的百姓还被困在里面，需要更多的战士前去帮忙！”
孟慧雨拿着水枪，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交给我们，你们负责灭火，我们负责救人！”
话音刚落，战士们就带着防护罩朝那吃人的火里冲了进去。
孟慧雨也想进去时，被顾炜东一把拽住了手腕：“外面交给你，里面我去！”
这场火来势汹汹，进去恐怕凶多吉少，他不能再让她冒险。
孟慧雨感受到他手上传来的轻微的颤抖，神色郑重地看着他：“顾炜东，我们是战士，是人民的靠山，要是因为私人原因就畏手畏脚，那还叫什么人民子弟兵？”
顾炜东瞳孔闪烁，半响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们是人民子弟兵，怎么能畏手畏脚？”
“我真的很不了解她，孟慧雨是一名合格的战士，我又怎么可以落后呢？”他在心里想着。
顾炜东松开了手：“我和你一起去，这样速度快点，但你要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
孟慧雨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耽搁，两人跟上战士们的步伐，展开了救援。
“快来，这里有人！”有人喊道。
孟慧雨赶过去时，只见一个妈妈死死地抱着一个男孩，男孩的父亲用身体建成了一堵高墙。保护了怀里的母子，自己却被烧得不成人样。
看到这一幕，孟慧雨眼眶一红：“当年我的父母也是这样，用命换来了我的安全。”她在心里想着。
随着眼前的画面闪过，孟慧雨那些缺失的记忆也慢慢浮现。
就在她心神震撼时，颤抖不已的手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
顾炜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声音和很多年前的那个青涩的人重合，让孟慧雨一时愣了愣神。
“别怕，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
第21章
陆陆续续被困人员被解救了出来。
“大家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顾炜东大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但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吸入的空气都像一把刀一样划破人的喉咙。
“这火势太凶猛了。”一个战士轻声说道，眼神里满是担忧。
孟慧雨将面罩一个个戴到被困人员的头上，动作迅速而熟练。
“快，把面罩戴上。”她轻声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坚定。
可是轮到那对母子时，却少了一个。
她心猛的一紧：“没有面罩了吗？”
“没有了。”顾炜东看着那空了的地方，神色也严肃了下来。
浓烟已经席卷了整座山，再不抓紧时间恐怕谁都出不去。
“怎么办？”那对母子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眼神里满是恐惧。
孟慧雨来不及多想，连忙把自己脸上的面罩戴在女人头上：“快，戴上这个。”
顾炜东想拦没拦住，下意识想把自己的面罩拿下来：“慧雨，你……”
却被她拦住了手：“别管我，快带他们走！”
孟慧雨果断把人塞到他怀里：“快带他们走！”
顾炜东急切地说：“不行，我不能丢下你！”
孟慧雨摇摇头：“顾炜东，你的体力比我好，力气比我大，你带着两个人也会跑得很快，不要耽误时间了，快！”
顾炜东咬牙，架着那对母子快步跑出去：“慧雨，你一定要坚持住！”
孟慧雨没了面罩，很快就呼吸不畅。但她还是努力跟在战士们身后。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她轻声对自己说道，眼神里满是坚定。
她也怕死，其实也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看着那些被困的人，她除了把她们活着带出去的念头，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了。
“我一定要把大家安全带出去。”她轻声说道，眼神里满是坚定。
孟慧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大脑越来越沉重。
“坚持住，不能放弃。”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眼前已经闪过点点虚影，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很快和前面的战士拉下了一大段距离。
“慧雨，坚持住！”一个战士回头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最终眼前一黑，孟慧雨倒在了地上。
陷入黑暗前，她看到他们成功的跑到了火势包围的地方。
“他们安全了。”孟慧雨心里那口气松了下来。
只是可惜自己，或许出不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到了前面笑着朝她走来的父母。
“阿达，阿莫，你们来接我了吗？”孟慧雨骤然红了眼眶，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她想要跑过去，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扑进他们的怀里。
可是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他们的衣角时，一个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慧雨！慧雨！不要睡好不好，不要睡……”
眼前的父母顿时消散，孟慧雨猛地睁开了眼。
喉咙里传来一阵刺痛，让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她轻声咳嗽着，声音沙哑。
一阵白光过后，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顾炜东居然跑了回来！
她声音沙哑，语气充满了不敢相信：“你怎么……回来了？”
开口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个新的面罩。
顾炜东扶着她的那只手后怕地颤抖着：“我怎么能丢下你？”
他抱着人用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赶，发现孟慧雨没有跟上来的那一刻他浑身冰冷。
“慧雨，你不能有事！”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跑出去的那一刻，火焰中突然猛地膨胀起来，然后朝他们炸开。
看着再一次燃烧起来的大火，顾炜东眼眶通红：“慧雨，你等着我！”
不顾身后的劝阻，直接再次冲进了火海。
浓烈的火星一瞬间将他的衣服烧得支离破碎。
“顾炜东，快回来！”身后的战士大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就在他绝望时，终于找到了那倒在地上的人。
“天知道在看到孟慧雨倒在火堆中的时候，我有多害怕。”顾炜东轻声说道，眼神里满是后怕。
顾炜东来不及多说，一把背起孟慧雨，气喘吁吁地朝山下跑去：“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我说了我会安全地带你出去！”他大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坚定。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食言，绝对不会让你再次消失在我的生命之中！
第22章
顾炜东跑得很快，孟慧雨趴在他背上都能听到他气喘吁吁的声音。
“顾炜东，你慢点，我没事。”孟慧雨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顾炜东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火势越来越不受控制，在奔跑时，很多火星子趁乱爬上了顾炜东的衣服。那些火星子很快灼烧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烧得他疼哼一声。
“顾炜东，你受伤了？”孟慧雨惊慌地问。
“没事，忍一忍就好。”顾炜东咬着牙，声音嘶哑，“慧雨别怕，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浓烟越来越剧烈，孟慧雨即使带着面罩也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顾炜东，我快不行了。”孟慧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顾炜东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坚持住，我们快出去了。”
孟慧雨好不容易缓过来，她趴在背上，轻声问：“要是你早点喜欢上我，该多好？”
刚才那些记忆，也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前面发生的种种，她多多少少记起来一点了。
“慧雨，别胡思乱想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顾炜东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可是说完这句话，背上的孟慧雨就再也没了动静。环着他脖子的手也慢慢地失了力气。
“慧雨！慧雨！”顾炜东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背着她的手收紧，压下心里的不安，加快速度跑了出去。
“慧雨……以后我不会来晚了……”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即使被火烧得浑身又痛又痒，他也没有停下来。随着吸入的气体越少，顾炜东也逐渐感到力不从心。但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警告自己：千万不能这个时候倒下，你还没把慧雨带出去！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她和你一起葬身在这火海里吗？
“团长，团长出来了！”就在顾炜东浑身战栗时，听到了外面的战友的呼喊。看到他们，外面的战士加大了水枪的量，想要为他们开辟一条新的路。
顾炜东跑了一路，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但还是努力迈着腿，朝那边跑去。他耳边是火烧热的声音，一阵热浪中他只能看着战友们的嘴一开一合，表情惊恐，似乎是在提醒什么。
随后战友不顾一切地朝他这边冲过来。顾炜东大脑发懵，但还没想明白，多年的训练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只听一阵“咯吱”声在耳边炸开。顾炜东猛地回过头，一根烧得遍体乌黑的树木直愣愣地朝他压下来。战士嘴里的话这一刻也变得清晰起来：“团长，快闪开！”
顾炜东瞳孔倒映着这还燃烧着火焰的巨型树干。可是他早就错过了躲避的最佳时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朝自己压下来。在树干即将压下来的最后关头，顾炜东使出全力，将背上的孟慧雨抛了出去：“慧雨，快跑！”
“砰！”顾炜东只觉得背上一痛，就被烧得滚烫的树干狠狠地压在了地上。地面的温度很滚烫，没多久他的脸和背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灼烧感。顾炜东的视线被这一砸，顿时模糊不清起来。但朦胧中看见战友把孟慧雨接住，确认她安全后，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幸好把她带出去了，她不会再受伤了。慧雨，他真的好想弥补自己错过的那些时光，要是这次他可以活下来的话，她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团长！您坚持住，我们马上救你出来！”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看见了战友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冲进火海，朝他跑来。又是一阵席卷而来的热浪，顾炜东彻底闭上了眼睛。
第23章
孟慧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被泥石流包裹的那一天。
她绝望又害怕地蜷缩起来：“阿达，阿莫我好想你们啊。”
就在她的意识将要陷入无限的黑暗时，一只大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一张青涩的脸闯入到她的视线。
少年时候的顾炜东笑着安抚她：“别怕，哥哥一定会带你出去。”
孟慧雨怔愣地看着他，那些最后缺失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出现在眼前。
“原来我是这样喜欢上他的。”她心里想着，“这一喜欢，就喜欢了整整十几年。”
眼前的画面突然转变，突然她又出现在了一片火海里。
强烈的窒息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顾炜东，顾炜东！”她在梦里大声呼唤着。
她记起来了，她分明是和顾炜东去救火，然后……然后顾炜东把她背了起来。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百姓们都被救出来了吗？
孟慧雨心里的急切让她成功地睁开了眼。
刚开始她还有些不适应，后面才慢慢看清周围的一切。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白色的墙壁。
“哎呀慧雨你醒了！”孟慧雨转眼看去，旅长正坐在一旁，眼里满是关切。
“旅长，怎么样了……”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砂纸一样粗哑。
旅长见她要起身，急忙帮她放好枕头：“你就放心吧，被困的百姓都救了出来，大火也经过几天几夜熄灭了，但还是有很多同志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孟慧雨心口钝痛：“那顾炜东呢？”
旅长叹了口气：“但这些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好伤，我去炜东那边看看。”
孟慧雨这才想起意识弥留间看到顾炜东被巨树压倒的画面：“难道那不是错觉？”
她语气透露着一股焦急：“旅长，顾炜东他现在怎么样了？”
旅长神色是说不出的惆怅。
孟慧雨的心猛地向下沉了沉，声音发紧：“我去看看他。”
旅长见拦不住她，提醒道：“你要做好准备，炜东伤得很重。”
孟慧雨推开病房门，看到顾炜东浑身缠满绷带，只露出两个眼睛，才知道旅长口中“伤得很重”是什么样。
白色的绷带还在往外渗透着血，一靠近一股烧焦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人脸色一白。
孟慧雨浑身颤抖，下一秒紧紧地捂住嘴唇：“炜东……”
她从来没有想过顾炜东会变成这样，一向强势的人此刻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旅长解释道：“据将他背出来的战士说，当时炜东全身都被烧伤了，情况危急时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孟慧雨垂落在一旁的手死死地掐进掌心，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旅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叮嘱道：“你也不要太过于有心里负担，但你们有什么误会还是要早点解开好，你好好陪陪他吧。”
房门被关上，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孟慧雨慢慢地坐在床边，眼神复杂的看着顾炜东：“顾炜东，以前的那些事我都想起来了，你说你既然一直偏心，为什么就不能一直偏心下去呢？”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本来已经习惯了，可是你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
孟慧雨心里五味杂陈：“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现在也有些迷茫了。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的心再也不能恢复平静了。
第24章
孟慧雨轻叹一声：“顾炜东，你怎么这么狡猾？”
狡猾到自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继续失望，继续对他不理不睬。
狡猾到她没有办法对他是视若无睹。
两种情绪的交织下，让她感到无措。
就在分神时，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的碰了碰。
孟慧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猛地睁大了眼睛。
“顾炜东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顾炜东确实轻轻的勾了勾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微眯着眼看着她。
声音轻的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
“慧雨，我承认我很狡猾，我只是不想就这样……放开你的手。”
他的声音很虚弱，气短不足。
说一下就要喘息很久。
孟慧雨见他这样，语气也不由的放松下来。
“你出发前还一直叮嘱我要保护好自己，结果轮到你了又胡来，要是你不回来，就不会受到这么重的伤了。”
“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
顾炜东轻轻扯了扯嘴角：“不管是谁，我都会回来的，更何况……那个人是你。”
是他无论怎么样都割舍不掉的存在。
孟慧雨压下眼里的慌乱。
顾炜东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安抚：“你不要抱有什么心里复负担，就当是……我偿还给你这些年的委屈吧。”
孟慧雨心里酸酸瑟瑟，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顾炜东心里也有些不安。
他现在浑身都很疼，精神也不济。
但他不想就这么错过和她相处的时光，而且他也确实等不了。
“慧雨，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的相信我，但我希望你可以多给我点时间。”
不要这么快放弃他，不要这么快离开他，不要这么快给他判死刑。
那些事不是不说就不存在了，要她彻底相信自己心里只有她不容易。
可是顾炜东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孟慧雨叹了口气：“慢慢来吧，现在先把你的伤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见她态度有些松动，顾炜东也不再勉强。
下午护士来换药。
顾炜东疼的撕了一声：“慧雨，你先出去吧，让护士他们先换药。”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
可是孟慧雨只是摇了摇头：“没事，我看着心里也踏实。”
顾炜东无奈：“我只怕你看到不舒服，听话你先去休息，我没事的。”
孟慧雨冲他笑了笑：“出席任务时都会受伤，这很正常，我也是名军人，你把我想的太弱了。”
顾炜东见劝不动，也只能由着她来。
当护士换下绷带时，孟慧雨才知道顾炜东伤的远比自己想的还要重。
他的脸上有一处烧焦的伤痕，手臂上全是血窟窿。
最严重的还是他的后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烫伤。
那些伤口现在正在往外流着浓，碎屑混在肉里，让人痛不欲生。
顾炜东只能侧着躺在床上仍人摆布。
孟慧雨看到这一幕，眼眶顿时红了。
换好药后，顾炜东已经出了一身汗，再次睡了过去。
孟慧雨摸了摸他的手，一片冰冷。
她知道从自心软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就注定不会两清，注定会一直纠缠下去。
第25章
孟慧雨伤的不是很重，几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她这段时间一直医院军区两头跑，恍惚回到了以前自己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
顾炜东虽然还不能出院，但是身上的烧伤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结巴了。
每次清醒的时间也逐渐变长。
孟慧雨做了些清淡的粥给他送过去，刚到医院就被一位护士叫住。
“营长，有一位同志找您，说是你的朋友。”
朋友？
孟慧雨眼前顿时一亮，她已经多多少少猜到是谁了。
“谢谢，我马上过去，这个麻烦你交给603号病房的顾炜东，辛苦你了。”
和护士交代清楚，孟慧雨就朝军区门外跑去。
看到外面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自从上次分别，他们好久都没有再次见过面了。
这下再见到吉乃阿木，她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吉乃阿木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了几眼，确认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随即有些不高兴：“你知道听说你牺牲后，我有多担心吗？你倒好，没事也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我最近刚好在江阳，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孟慧雨莫名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啊，那段时间撞坏了脑子，一时没想起那么多事，让你担心了。”
吉乃阿木见她消瘦了这么多的面庞，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慧雨，大凉山现在就剩下我们了，要是你再出点事，我该怎么办？大凉山该怎么办？”
“慧雨，你和我离开吧，离开军营，平凡的过一生，我想你的阿达和阿莫也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
孟慧雨一时语塞。
只能保证：“你放心，我下回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她现在无论怎么样都不能离开，不说自己的理想，现在的顾炜东也需要自己。
吉乃阿木直接戳穿她：“你是不是为了你丈夫，才留在这里的？”
孟慧雨以前或许还会很坚定的开口否认。
可是现在她可以说大部分是因为顾炜东，一时也反驳不了。
吉乃阿木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慧雨，我知道你舍不得他，可是顾炜东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他根本没有办法保护好你，你继续待在他身边只会受更多的伤。”
孟慧雨没想到他的情绪会这么激动。
只能先安抚他：“阿木哥，我不会再因为他受伤了，我也不需要他保护，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我有一天会离开，但至少不是现在。”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重物跌倒的声音。
回头看去，只见原本该待在病房的顾炜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整个人重重的跌倒到地上。
孟慧雨急忙跑过去，忍不住责怪出声：“你伤都还没好，出来干什么？”
顾炜东脸色因为这一摔疼的发白。
他脸上的伤不是很重，所以绷带早就拿了下来。
此刻只有一大块疤痕横跨在脸上。
孟慧雨居然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楚楚可怜。
下一秒他不顾身上的疼痛一把环住了她的腰。
脑袋疲惫的靠在了孟慧雨肩膀上。
“慧雨，不要走。”
第26章
顾炜东的动作虽然强硬，但语气中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恳求。
他等了一整天，等来的只有护士送来的饭菜。
护士告诉他，有人来看孟慧雨。
不用想，顾炜东就知道来者是谁。
独处时，他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撑着拐杖，艰难地走了出来。
在门外，他听到了孟慧雨关于离开的谈话。
那一刻，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句话便让他无力地跌倒。
孟慧雨哭笑不得，无奈地解释：“你误会了，我并不是现在就要走，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她感受到手上的粘稠，叹了口气：“先回去处理伤口吧。”
顾炜东挣扎着站起来，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孟慧雨忍不住想笑，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顾炜东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她轻声安抚：“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和阿木哥告别。”
听到这话，顾炜东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手，眼神中却带着挑衅的意味。
孟慧雨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带着歉意回到了大门前。
“阿木哥，顾炜东因为我受伤，我不能置之不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吉乃阿木深吸一口气，问道：“慧雨，他对你做的那些，你真的不在乎了吗？你就这么爱他？”
孟慧雨愣了一下，急忙摆手：“我和他的关系复杂，一时说不清楚。但你要相信，我们大凉山的人不会让自己吃亏。”
见她有自己的打算，吉乃阿木也不再追问，只留下一句话：“如果他再欺负你，记得告诉我，我会帮你出头。”
看着吉乃阿木离去的背影，孟慧雨心中涌过一股暖流。
无论怎样，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像家人一样关心她。无论她和顾炜东的结局如何，她都不会再感到孤单。
“我们回去处理伤口吧。”
孟慧雨伸出手想要扶他，却被顾炜东反手握住。
她抬头，撞入顾炜东深邃的眼眸。
“慧雨，谢谢你。”
谢谢你的心软，谢谢你还留在我身边。
孟慧雨扶着他进屋换药，半晌后感慨：“顾炜东，你怎么变得这么多？”
以前的他，可不会这么轻易让步。
顾炜东没有反驳，自从遇到孟慧雨，他就在慢慢改变。
深夜，顾炜东躺在病床上，孟慧雨则在旁边的陪护床上休息。
顾炜东身上的烧伤开始愈合，痒痛难耐，让他无法入睡。
孟慧雨察觉到他的辗转反侧，立刻起身来到他身边：“是不是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来看看。”
顾炜东摇摇头，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慧雨，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吧？”
孟慧雨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顾炜东握着她的手，力道微微加重，半晌才低声说：“慧雨，我一直欠过去的你一个道歉，那些年，你受委屈了。”
以前他不敢深究自己对她的感情，总是以李明月为借口逃避。
但现在，他终于明白，过去的忽视，现在的他无法挽回。
孟慧雨终于得到了一句迟来的道歉，心中的委屈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露出了一个只属于顾炜东的微笑。
“那我们就算扯平了。”
第27章
三个月后，顾炜东身上的死皮已经完全褪去，可以出院了。回到军区大院，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彻底打扫一下卫生。家里的很多东西都已经落了灰。
看着孟慧雨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装饰到家里，顾炜东的心里升起一股满足感：“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在心里想着。
孟慧雨在打扫书房时，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以前他们刚结婚时，她也来过几次顾炜东的书房，她敢保证这书房绝对没有这么空。
“这里好像少了些什么。”她自言自语。
当她不小心撞倒那个盒子时，她终于知道这里面少了些什么了。这里关于李明月的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那张让她不开心的遗照，都不见了踪影。
孟慧雨心里只剩下震撼：“他真的做到了。”她在心里想着。
“他真的在尝试放下李明月。”她继续回忆。
“慧雨，你怎么了？”在楼下的顾炜东见孟慧雨迟迟没有回应，走了上来。一眼就看见她对着书柜发呆。
顾炜东莫名其妙有些紧张：“怎么了？”
孟慧雨试探地问：“李明月的东西呢？”
顾炜东松了口气：“慧雨，我说了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和她已经过去了，再留着那些东西，也只是徒增悲伤。”
虽然心里猜到了是这么回事，但是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孟慧雨眼睫轻颤：“你舍得吗？那可是你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人。”
顾炜东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抹布，眼里满是释怀：“没什么舍不舍得的，以前只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最重要，现在发现了我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她看到也会为我感到高兴的。”
孟慧雨第一次产生一种想要了解李明月的想法：“到底是多好的一个姑娘，才会让我都忍不住好奇。”她在心里想着。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孟慧雨忍不住问了出来。
顾炜东皱了皱眉，一时想不起措辞。他这才发现自己对她的记忆，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了。甚至连她的长相，都快要忘记。
“我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个人不再是李明月，而是孟慧雨。”他在心里想着。
顾炜东知道，他是真的走出来了，开始了新的生活。以前提起李明月，他的心就会是一阵难以言说的痛苦。可是现在顾炜东却可以自然聊起那个曾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女人。
“慧雨，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会时刻注意身边人的感受，她也很喜欢唱彝族歌。”顾炜东轻声说道。
“所以那晚，他才会对她说那句话吗？”孟慧雨在心里想着。
“或许是彝族歌建立起了她们之间的渠道。”她继续回忆。
“也或许是那些事她也在慢慢地释怀。”她在心里想着。
孟慧雨突然脑海中爆发一个自己都意料不到的想法。她直直地看着顾炜东：“要不，你带我去看看她吧，我很想认识一下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仅是顾炜东，就连她自己都呆住了。
顾炜东眉眼紧绷，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看看她，或许明月也想认识你。”
孟慧雨从来没有觉得人生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畅快。
“或许答应和顾炜东重新认识这个想法并没有出错。”她在心里想着。
“至少他们现在已经慢慢地开始学会换位思考了不是吗？”她继续回忆。
说不定在接下来的时间，她也会认识一个新的顾炜东，找到记忆里那抹军绿色。
第28章
但最终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是没有实现。
这些天军区都在派人下乡去帮助那些农民收粮食。
孟慧雨正好没事，也带着人前去。
旅长也想着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就同意了：“慧雨，你们女孩子心细，你带你手下的十几个女兵一起，给我看好那些臭小子。”
孟慧雨被逗笑了：“旅长您放心，有我看着呢，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的。”
旅长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这件事你和炜东说了吗？他恢复得怎么样？”
孟慧雨想到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疤痕，心里有些沉闷：“他恢复得很好，让您担心了，这件事就先不要让他知道，我怕影响他休息。”
顾炜东经过旅长办公室时，刚好听见了这句话。原本平稳的呼吸猛地一滞，听见里面的脚步声，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离开。
孟慧雨回到军区大院时，家里很安静。
“看来顾炜东还没有回来。”她轻声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
自从他的伤恢复了些后，就开始处理军区剩下的那些事。正好她可以收拾东西离开几天，也借此机会好好想想他们之间的关系，理清自己的头绪。
可是孟慧雨没想到，自己推开房门看见的就是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坐在床边的男人。
“顾炜东，你在家怎么不出声啊？”孟慧雨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
顾炜东抬眼看她，眼里充满着不安和悲痛。
她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不自觉地僵直了身体：“怎，怎么了？”
下一秒顾炜东从床上起身，一把抱住了她。
高大的身躯在微微颤抖，落在她耳边的声音充斥着卑微：“慧雨，要是你真的这么讨厌我，我会和旅长申请离开，你别走……”
“要是你不想看见我，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远远看着你就够了，求你……别再丢下我了。”
那次意外，他差点崩溃。可是这一次孟慧雨依旧想要偷偷地离开，不让他知道。
再来一次，顾炜东不敢保证自己还可以坚持下去。
要是她真的这么讨厌自己，真的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他不会再强迫她了。
只要，只要她还生活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只要自己可以每天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够了。
顾炜东的声音越说越颤抖，落在孟慧雨腰上的那只手也在不断收紧。
顾炜东累狠了，低下头安静地靠在她脖颈处。
孟慧雨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其妙：“顾炜东，你这是怎么了？我下个乡你至于这么反应吗？”
还没想明白，就听见了耳边传来的细微的啜泣声。
孟慧雨脸上的表情都白了一瞬：“什么情况？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我好像听见顾炜东在哭。”
可是像他这样冷傲的人，也会哭吗？
直到脖颈处传来一阵阵湿意，她才意识到这不是错觉。那真的是顾炜东的眼泪！
孟慧雨从来没见过他哭，顿时一阵手足无措：“顾炜东……你别这样，你这样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顾炜东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露出这样的一面。但是此刻的他什么都顾不上，沉浸在即将失去孟慧雨的痛苦中。
他也不想放手，可是……她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她真的不会再原谅他了。
这一刻顾炜东知道以后他的时间里，只有寒冬。
第29章
孟慧雨终于从他零零碎碎的话语中听出了事情的大概。无奈又好笑，随即有些狡黠地问：“你真的这么想，真的愿意放我自由，那你受的这么严重的伤，你毁掉的脸怎么办？”
顾炜东始终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脑袋一直埋在她肩膀上，听起来声音有些发闷：“只要你开心，什么都不重要，所以不要走好不好？”
犯错的人是他，伤害她的人也是他。所以要受到惩罚，要离开的人也应该是自己。
孟慧雨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顾炜东，你看看你哪里还有一个团长的样子？没想到你的脑子也会有这么不清晰的时候啊。”她反手拍了拍他，以示安慰。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活动只是下乡帮百姓们收粮食，我只是过去散散心，也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孟慧雨解释道。
顾炜东终于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反复确认：“真的吗？”
孟慧雨笑了笑：“真的。”
顾炜东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一念入天堂，一念入地狱。他越来越用力地抱着她，浑身颤抖：“慧雨，慧雨……我爱你。”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听到这句话。孟慧雨心口变得滚烫起来。她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也是你这一句“我爱你”。
顾炜东蹭了蹭她的头发：“我会用一辈子补偿你，让你相信我。”
孟慧雨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慢慢坍塌。看来他们两人注定是要纠缠在一起了。
这是孟慧雨从来没有见过的顾炜东。她也是他从来没有想象到的孟慧雨。孟慧雨当年义无反顾地嫁给他，更多也是因为儿时记忆里的那抹军绿色。说到底自己也没有好好去了解他，所以结婚后失望也并不全是顾炜东一人导致的。
要是重新认识他们之间的结局还是这样，那他们也不会这么放不下了。
孟慧雨解释道：“我没有告诉你只是想让你好好养伤，既然你想去那就一起去吧，多一份力。”
顾炜东看着她眼里重新出现的笑意，怔愣地开口：“慧雨，你这是……愿意给我机会了吗？”
孟慧雨挣脱出来：“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顾炜东僵直的眉眼终于松懈下来，看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次他不会让她失望了。
下乡那天是个晴天。战士们扛着扁担行走在乡村小路，整齐有序。看起来竟是这么的和谐。
孟慧雨带着女兵在扯花生，顾炜东带着男兵去打水稻。顾炜东虽然人在那头，心却一直在孟慧雨这里。看着她挽起裤脚，看着她和女兵们在田野里忙活，看着烈日下来来回回的人。他的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丝向往。要是以后他们老了退伍了，他们会远离战争，安定下来。在暮迟之年一起相互扶持，行走在这片自在的田野，平淡充实的过完一生。
第30章
下乡三天，他们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回去时一个个都黑了一圈。组织看着大手一挥，给了他们一天假。
顾炜东被旅长叫过去，只有孟慧雨一个人回了家。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她轻声自语道。
趁现在有时间，她刚好可以将上次从洪水中打捞出来的东西拿回来。她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时候她背的那个包。要不是旅长告诉她顾炜东把自己的东西拿了回来，她真的以为就这么丢了。
“那里面放着我阿达阿莫留给我的羊角项链。”孟慧雨心里想着，“每次出任务，我都会带上。”
孟慧雨找了半天，终于在书房的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东西。上次她来的时候，架子上面明明什么都没有。这才发现顾炜东的书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满了她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她微微皱眉。
更让她震惊的却是那摆放在她项链旁的一个信封。信封因为她的动作掉落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信件。有个力量让她拿起来。
孟慧雨看着上面的字，瞳孔微闪：“慧雨，这次任务我不知道会不会回来，要是我不会回来，家里的一切东西都留给你。”
“娶到你，是我的福气，要是我不在了我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支配。”前面的几章信封写的很简单，全是出席任务时的遗言。
到了后面她失踪的那几个月，写的内容却让孟慧雨心都在颤抖：“慧雨不见了，为什么我爱的人都会个个离开我，都是我的错。”
“你在哪里，只要你回来，我愿意付出一切。”
“慧雨，我坚持不下去了，我爱你，我爱你……”每一封信，写满了她的名字。每一句话都是在为她考虑。就连顾炜东还爱着李明月的时候，写的，考虑的都是她。
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并不是无足轻重。孟慧雨拿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眼眶一片滚烫。
“慧雨。”顾炜东回来，就看到孟慧雨拿着自己的秘密。他顿时感觉到脸都烧了起来，浑身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那个……”
孟慧雨抬起猩红的眼：“你是故意要让我看到的是吗？”故意让她看到这些，故意让她知道他的心里有她。
看着她猩红的眼，顾炜东心里一慌：“慧雨，我没有。”
其实他很没用，在孟慧雨失踪的那段时间，他真的有想过就这么死去就好了。可是他还没有找到她，还没有完成自己的职责。所以顾炜东坚持了下来，没想到这些年的秘密就这么被她看到了。
在她回家来的那天，顾炜东才终于敢拆开她的包，悄悄地把她的东西收藏起来。
孟慧雨压下喉咙里的哽咽：“顾炜东，你喜欢我吗？”她迫切想要确认什么，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却不陌生。
顾炜东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只愣了一下就果断开口：“慧雨，我爱你，只爱你。”
孟慧雨将信封收好，没再说话。顾炜东顿时有些紧张，看不透孟慧雨心里的想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慧雨叹了口气：“我输了，我还是放不下你。”
她轻声说道：“我饿了，做饭去。”
这句话让顾炜东眼前一亮，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爱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低头滚烫的唇落了下去。这一刻顾炜东终于追回了属于他的荣耀。
第31章
结婚这么多年，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炽热的相互拥抱在一起。
以前顾炜东心里有着另一个人的痕迹，对孟慧雨的态度不自觉的疏远。
他迟了三年，才终于重新拥有她。
孟慧雨没想到他会突然吻自己，一时大脑一阵空白。
耳边充斥着男人炽热的呼吸，周围被顾炜东的气息包裹起来。
顾炜东的手压着她的脑袋将自己压向他，孟慧雨只能被迫的承受着他的温度。
原来和人接吻是这种感觉。
在她快要喘不上气时，顾炜东终于放开了她。
他的手眷恋的摩挲着她红肿的唇，眼里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孟慧雨仿佛回到了以前，回到了那个看着顾炜东就会脸红的时候。
她轻哼一声，推开了他：“顾炜东，我现在可还没说原谅你，以后不准做这种事。”
今天的收获真的太多了，即使被她冷声拒绝，顾炜东也感到欢喜。
他沉稳的脸难得露出了一丝欢快。
“一切以老婆大人为重。”
但是再次之前，他有一个很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几天后。
孟慧雨被一脸神秘的顾炜东叫了过去。
他的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紧张，许久从背后拿出一个袋子。
袋子里面装的是一条蓝色的的碎花裙。
孟慧雨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微凉的触感出现在她的手上。
那是一个银色的戒指。
顾炜东单膝下跪，虔诚的看着她。
“慧雨，那枚戒指被洪水带走，我买了新的给你，代表我们新的开始。”
“那张结婚照让你穿了不喜欢的颜色，，我很抱歉，这一次我只想给你一个最完美的婚礼，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孟慧雨终于明白了这段时间顾炜东躲着她，就是为了准备这些事。
她简直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顾炜东那带着忐忑的眼神，心一软。
但仍然是开玩笑问：“要是我不愿意呢？”
顾炜东呼吸乱了一拍，继续说：“那我就等到你愿意为止，你觉得不舒服我就往后退一步，你觉得可以接受我再前进，只要你别推开我。”
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孟慧雨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此刻她终于承认，自己真的再次爱上了她。
即使这段时间她一直对他若即若离，可是心跳骗不了人。
她输了。
见孟慧雨左手右脚都缠着绷带，他紧绷的眉眼露出心疼和愧意。
「以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后，顾炜东眉眼之间挂上了喜悦。
第二天，孟慧雨穿上了那件蓝色的碎花裙。
顾炜东看呆了，前往照相馆的时候一直不想撒手。
孟慧雨也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军装，一丝不苟的人笑了笑。
“出息。”
照相馆的同志看到他们，忍不住惊叹：“两位同志真的太般配了，站进一点，做一个好看的动作。”
顾炜东伸手，一把拉住了她。
孟慧雨有些晃神。
照相的同志出声：“笑一个。”
在闪光灯结束的那一刻，顾炜东立马握住了她的手。
低声说：“我爱你，慧雨。”
孟慧雨慢慢的回握住了那只手。
是了，现在的顾炜东给了她一个家。
她又有家了。
那张新的结婚照上，两人眼里都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以后的日子，他们会一起相互扶持，共看祖国大好河山。
—全文完—